皎杰

Chapter 8

最后，他们回到了基辅歌剧院被袭击的前一周，萨托奥斯陆机场仓库和自由港两个地方，他们选择了自由港逆转回时间。

站在海边，尼尔看向那个陪伴了他整整二十年的男人，明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临到要分别的时候，尼尔觉得他的腿就像不是他的一样，怎么也迈不开步子。

一定是在熵减的世界待久了，忘记了前进的步子。

那个男人却在仰了仰头后，向尼尔走了过来，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像是铜币一样的物体，系在了尼尔的背包上。

“不论什么时候，都带着这个。”那个男人说。

“看到它就当作是看到了你是吗？”尼尔发现他竟然还有心情打趣，果然是熵减得太久，连情绪也是反着的了吗？

“虽然有点奇怪，但是你愿意这样，我还是会很高兴的。”那个男人说，头微微侧向一边，眼睛使劲的眨了眨。

尼尔发现，那个男人的眼里竟然有快要溢出的泪水。

使劲的吻上这个男人，像是要将男人撕咬进肚子里一样，然后尼尔头也不回的跑掉了，他真的很害怕，害怕再多停留一秒，他就会将整个世界的未来改变。

二十一天后，在尼尔和过去的这个男人分开准备前往地下赴死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个男人同样的动作，同样的泪水。

果然真的像那个男人说的那样啊……

无论是过去还是未来，同一个人都只会是同一个灵魂，他们互相吸引，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所以尼尔发现过去的十几年，他不断幻想的这时候他的心情，其实都是没必要的。

这时候的他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只因为他意识到，至始至终，这个男人从没有离开过他，一直到他为了他死去的这一刻，陪伴他的，其实也是这个男人。

“我的开始就是你的未来。”尼尔对那个男人说。

复又对那个男人的灵魂说，“我的未来，其实也是你的未来，谢谢你陪我走过的这二十年，人生如此，足已。”

……………………

尼尔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在天堂。

头顶巨大的天花板上绘制着梵蒂冈西斯廷礼拜堂穹顶上米开朗琪罗的《创世纪》，厚重的油画颜色与四周洁白的墙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远处仿佛有钟敲响的声音。

尼尔想试着动一动身体，却发现他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的无力，这是死了上天堂也要恢复了才能进行下一个步骤吗？

张了张嘴，发现喉咙也不能发出声音。

只是在侧头的时候，尼尔看见了被那个男人系在他背包上的吊饰。

这个也跟着他一起到了天堂？

愣愣的看了很久这个吊饰，离开那个男人后这二十多天的事情无比清晰的浮现在他的脑子里，包括每个夜晚，他总是出神的看着这个吊饰，甚至会把它当成那个男人吻上去。

习惯性果然很可怕，二十年的习惯性，更加的可怕。

“哪里疼吗？”

尼尔觉得他仿佛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嘛。”

尼尔感觉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床边，他不可置信的转头，真的看见了那个男人。

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男人，而是那个和他一起度过了二十年，有着与他所有记忆的那个男人！！！

“我……你……”显然尼尔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难道真的是像这个男人说的，他救了他。

那这个世界呢？

明明他记得，在地下的时候，他帮二十年前的这个男人挡了子弹。

只是之后的事情他并不记得，他甚至不知道倒在地上后是昏迷了还是死了。

“其实这个做的，还是不太好。”男人一面说，一面拿起了放在床头的那个吊饰。

“那个……”尼尔还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这个男人。

“睡吧。”男人带有薄茧的手覆盖在了他的眼睑上，“等你醒过来，一切都会明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男人的话就像是有魔力般，尼尔的嘴张了张，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大脑越来越混沌，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沉睡中。

最后的时候，他隐隐听见那个男人在说，“我爱你。”

尼尔彻底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的景象又变了，他躺在一片花园里的躺椅上，旁边是一幢洁白的哥特式小楼，远处绵延起伏的山顶，似乎覆盖着软软的雪。

那个男人，正拿着一根水管，在那里颇有闲情逸致的给花草浇着水。

尼尔撑起了身子，显然现在他的情况比上次他醒来要好得多。

男人也发现他醒了过来，扔了水管就跑了过来，毫不犹豫的将他拥进了怀里。

力道大得让尼尔骨头都有点生疼。

“你终于醒过来了……”男人说，肩膀还有微微的颤抖。

“我睡了很久吗？”尼尔问，声音嘶哑得不像话。

“不算逆向的时间，整整两个月。”

“所以，你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不急。”男人在尼尔的眼角轻轻吻了一下，“我们现在有足够多的时间，一起生活，一起慢慢变老。”

尼尔眼里闪过恍惚。

那个男人曾经说过，他一定会救他，现在这个男人做到了。

他真的没有死，他还和这个男人一起活了下来，世界也没有被毁灭。

又或者说，他们低估了未来，以为过去只是他们看到的那个过去，未来只是他们看到的那个未来，不知道其实在他们不为人知的地方，继续着他们本以为已经结束的未来。

几天后，在尼尔已经可以下床自由走动行动如初的时候，那个男人重新拿出了那个吊饰，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个精致的比首饰盒略大一些的木盒子。

尼尔看着有点眼熟，可以确定他见过这个盒子，却已经记不清他在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盒子了。

“十三年前。”那个男人说，“还记得一位叫托马斯的男孩吗？”

尼尔想了一下，点头。

就是那个他觉得应该是很平凡的男孩子，举手投足间却成熟到不自然，那个男孩子让学校里的同学因为嫉妒揍了他，也正是因为这件事，他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改了观。

所以那个男人一提，尼尔就想起来了，十三年前的一个午后，也是他收到有熵减软件电脑的生日礼物的那天，那个叫托马斯的男孩，点了一杯没有喝过的卡布奇洛，给了这个男人一个盒子。

这个男人当时就打开看了，尼尔记得这个男人当时表情有瞬间的变化。

难道，这个男人看到的就是这个吊饰吗？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托马斯会给男人这个吊饰，而这个男人在那时候看到这个吊饰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想法。

等下，他记得在和男人分开的这二十几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吻一下这个吊饰。

尼尔表情突然变得有些难看，想到了分开时候那个男人说的“虽然有点奇怪”。

这不是奇不奇怪的问题！！！

好想漱漱口！！！

只是男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尼尔突然的表情变化，继续说，“我单独和那个叫托马斯的男孩见面了。”

“然后呢？”

“这里。”男人一面说，一面递上吊饰，一起的还有一个放大镜，然后男人指着吊饰的侧面说，“这里刻着字。”

尼尔奇怪的拿了过来，用放大镜看了看，的确上面刻着字，字母拼写出来应该是丹泽尔。

比较常见的一个英文名字，也是……他离开时那个刚刚满一岁的弟弟的名字。

“那个人不会是……”尼尔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我问过那个男孩，他的确是你的弟弟丹尼斯。”

“但是他的样子……”

“说是因为你母亲凯特受过辐射，他身体在某些方面和常人不太一样，生长也特别缓慢，好在没有像侏儒那样奇怪，他说那时候的他在母亲去世后，熵减了三十年回来，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估计他已经六十岁了吧。”

难怪尼尔觉得看着会有如此大的违和感。

但是……

尼尔突然觉得他有好多的问题。

“他为什么要给你这个吊饰？”

“说是他三十年后研究出来的，利用熵减的原理，在感应到非正常的强烈冲击的时候，可以自动生成半径一米左右的熵减空间，同时这个吊饰可以热感应到人体体温，感应到体温后会再次熵减，负负得正，不会让空间里的人感受到不适，但是却可以抵御不少强烈的外部伤害，比如枪伤。”

“所以我并没有中弹？”

“嗯，只是冲击让你晕了过去。”

“那我为什么会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

“因为我进去的时候，地下已经开始坍塌，这个吊饰虽然能形成半径一米的熵减空间，却不能完全抵御整个崩塌，坍塌后多少也会有上面岩体力量作用在你的身上，所以你全身多处骨折，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吊饰，我到的时候，就只能带走你残缺不全的尸体了……”

“你当年回去那里，连我的渣都没找到的时候，就知道我还活着了吗？”

“不知道……因为当时的情况不足以让你活着出来，但是拿到这个吊饰，发现里面的精密线路后，我就知道了我可以救你，也一定要救你，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我弟弟他为什么要找人揍我。”

“‘见到哥哥我其实很开心，至于为什么会揍你一顿，只因为你竟然就这样为了一个男人狠心丢下了母亲和我。’，这是原话。”说罢，还就像是怕尼尔不相信一样，拿出手机回放了一遍。

尼尔脸黑了。

“我就说你是如此的爱我，你每次还不愿意说你爱我。”

“滚！！”

“你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只要不接触到同时存在的我们就可以了，不觉得让他们这样生死恋爱一番也不错吗？”男人将让他“滚”的尼尔拥进了怀里，胡子在尼尔的脸上蹭了蹭，尼尔嫌弃的别开脸，“之后的未来我们都不知道，但是……不觉得挺好吗？”

是啊……挺好……

“对了，我新取了个名字，叫辛格。”

“真难听。”

“多叫几次就不难听了，就像你在厕所里蹲久了也不觉得厕所的臭味有多难闻一样。”

“……”当一个人把自己和厕所放一起做比喻的时候，你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这两个月我认识了一位导演，听说他想要拍一部吸血鬼的电影，我推荐了你，电影名字导演也同意用《暮光之城》。”

“……”

“尼尔……不觉得我们未来的生活还是需要开支的吗？你愿意让已经快要五十岁的我继续做特工吗？万一某个任务让好不容易在一起的我们提前分开了……”

“我拒绝，滚去做饭。”

“好遗憾，不过我也不想让别人都看着你尖叫。”男人脸上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开心，说，“不知道这个世界会不会真的有平行宇宙啊……你演的吸血鬼一定是最性感的吸血鬼……”

尼尔叹了口气，“我们住在哪里？”

“阿尔卑斯山间，啊，对了，前面就是阿尔卑斯山。”

“有时间我们可以去山下城镇的节日用品店。”尼尔看了看日历，“万圣节快到了。”

“尼尔，我真的好爱你。”

“是是。”停了停，尼尔说，“辛格，我也爱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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